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太子妃》同人)》作者:忆安 文案: 谁都不会想到岭南会让齐翰和黄良媛结缘, 更不会想到那般狼狈的两人会相依相靠,走到了最后。 或许,齐翰并没有那么坏,他是可怜却又让人心疼的, 也或许,黄良媛是一颗真心错付的可悲女子。 过去让他们遍体凌伤,现今却相互救赎。 也许,救赎与被爱是相互进行的,而过去所执着过的是一场错误。 总而言之,这是《太子妃升职记》中九王和黄妃的一个同人文。作者我脑洞似黑洞,想九王乖戾,黄妃聪颖,两人结局都不好。这样的人也许在一起会擦出不一样的火花~~~此文有略微改动影视里的一些小情节,如果特别喜欢原版影视的那就只能对不住啦~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边缘恋歌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黄良媛,齐翰 ┃ 配角:梁武,春梅,齐晟,赵王 ┃ 其它:太子妃升职记同人 ==================   ☆、第一章   岭南不是一个多雪的地方,尤其是腊八过后,连绵的小雨夹杂着冷风淅淅沥沥的在青石板路面上叮当作响。本就地广人稀的岭南,因为这冬雨更是难见行人,更别说街面上是否有店铺开着。齐翰推开房门,淅沥沥的雨水一瞬就打湿了他的鞋尖。他犹豫着要不要出门,正巧看到冒着雨赶回家的梁武,便拦下了他。   “梁武,你可是从街面上回来?”   梁武闻声停下了匆忙的脚步,他看向齐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是啊。”   “你可知那卖炭火的店铺可还有人?”齐翰看他浑身都是雨水,便侧了个身子,让他进屋里避一避雨。   梁武是个憨厚的,他笑着进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拧了拧被雨水完全打湿了的袖子,“好像是有,我这走的急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说完,他张望了一下这屋里,“岭南不兴烧炭火,你这儿干净的很,也不潮气,何必花那劳什子钱去买什么炭火?”   这屋子较当地岭南人来说,是不潮气。只是,齐翰习惯了帝都的干冷,岭南怎么于他都是潮的。尤其是这大冬天的,湿冷难耐。他自江北那一役之后,身子就受不得潮,如今胸口闷痛难忍。有时候,他真怀念以前,府里总有贴心的人照顾,杨严又是知冷知热的,他从不用自己在意身体,因为总是有人会念着他,想着他。而他也总有牵挂萦绕心头,不似烦,不似恼,是甜。他甘之如饴。可如今,身子差了,没人念;心里难受,没人听,那一丝牵挂也早就离了,离了好久好久。   “我初到岭南,还是不习惯这湿冷的天气。身子不舒服的很……咳咳……我……咳咳……”他咳的胸口生疼,忍不住弯下腰,捂着胸口。   梁武见他这样,连忙将他扶到桌边,给他倒了一杯茶水,“你这身子骨怎么一日比一日差,记得你刚来时还算硬朗,怎么现如今变成了这般?”   齐翰接过茶水,小饮一口,顺了顺气,说:“大概是不适应这气候的原因罢。况且,这湿冷真是折磨人,我……我……咳……”   “快,快再喝口水。你这是要咳出心肝了。”梁武顺了顺他的后背,“照你这么咳下去可是要咳坏身子的。改明儿我让王婆来看看你。这桃花巷里的大小疑难杂症都是她看的,她的医术可是这巷子里数一数二的。”   “那多谢了。只是,如今我……”自齐翰来了岭南以来,这手头就没有不拮据的时候。初到岭南之时,他便当了随了他多年的那把剑,才换得这小小的一间屋舍。为了维持生计,平日里他去私塾做教书先生。只是岭南这里多数都是靠天吃饭的老百姓,私塾的学生实在是少,这收入也是微薄的很。他不禁暗自嘲讽,他齐翰如今都过起了精打细算的日子了,真是造化弄人。   梁武知道他担心什么,“王婆除了医术高明之外,她为人也好,替我们这群小老百姓看病从来不收诊金。真是实打实的大善人。”   “那真的是要劳烦她了。”齐翰气顺了,暂时是不咳了。“梁武,你可记得是东边的街面上有炭火,北边的街面有?我得赶着今儿买了,明日得去私塾教书,就没空了。”   梁武想了想,说:“应该是北边的街面。”   齐翰点点头,“恩,多谢了,我过会儿就去北面的瞧瞧。”   “行,那我就先走了。今儿雨不大,讲不定等晌午一过,这就要出太阳了。”   “但愿是多出几日太阳,我这身子骨真是受不得半点潮气。”齐翰起身送梁武到门口,“你慢些走,小心点。”   “得嘞,你快些进屋去,莫让外头的雨淋到你身子。”说罢,梁武就走了。   齐翰目送着他离开,然后拿起了放在门口的伞。他探头,看了看外面的雨,正如梁武说的,不大。他跨出门,给屋舍落了锁,便撑开油纸伞,向北边走去。      ☆、第二章   “别当自个儿是娘娘了,到地儿了,下去吧。”赶囚车的狱卒将铁门打开,一把把卷缩在囚车里的黄良媛拉了出去。   黄良媛一下就摔到了地上,泥泞的山路上不单有泥,还有小石块。衣着淡薄的黄良媛哪里经得起这么摔,这一下子不单是衣服被划开了口子,连手臂都划开了。她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象,随后,便问道:“这是?”   “岭南。”狱卒边将铁门上锁,边回答她。   “可这荒山野岭的,你把我扔在这儿,是要我命吗?”黄良媛看了看这四周,除了山就是树,荒郊野岭,必定少不了毒蛇猛兽。想来,她不禁觉得齐晟这么流放她倒不如给她一刀痛快。   狱卒不顾黄良媛的死活,他一步跨上囚车,“你往北直走就是岭南镇上了。”说完,他使劲抽了一下马屁股,赶着囚车走了。   黄良媛的身子早就被淋湿了,冬日的冷风混着雨砸在她身上真是如刀刺般刮人。她摸了摸脸上的雨水,低头看了看一身的脏衣,她从小锦衣玉食,如今这步田地是她的错,还是齐晟的错?她恨过齐晟的,只是,她更恨自己的无用。她不怪皇后,只怪她自己看不开。可这深宫可是真深哪,高墙厚院,不闻不问,她是要等的,可等到哪一天才算头?早就不争了,为何却还要来过问?她是不该,可他也不该。   看了看这天色,黄良媛提起了裙摆,向北边走去。其实,她一直是没得选的,她能活下来已属万幸。   空空荡荡的街面上,果真没什么店铺开着门。齐翰看到街角有个面摊在营生,想了想自己晌午过了,却还未食。便走了过去。   “一碗排骨面。”   “十个铜板。”   齐翰掏出钱袋,打开看了看,数了数,“可否换成阳春面?”   摊主看着齐翰一副斯文的模样,再看了看他那空瘪的荷包,点点头,“可以,这个天气吃阳春面比排骨面热气。今儿反正没什么客人,我再给你加个蛋。”   “不,我不要蛋。一碗阳春面可以了。”齐翰想还得留着钱去买炭火,这个蛋他吃不起。   摊主看他是个脸皮薄的人,笑了,说:“我送你的,你还不要?”   “那多谢了。”   “说什么客气话,瞧你也不是这儿的人,我这算是招待远方的客人了。”摊主是个能说的,他看得出齐翰这样的人要面子要的紧。“去那儿坐着吧,过会儿就好了。”摊主指了指用油纸简易搭出的棚子。棚子底下有两张小桌子,八张长板凳。   齐翰向摊主笑着点头表示谢意,就收起油纸伞去棚里坐着。   “面来了,小心吃。有点烫。”单调的阳春面被一个水滚蛋点缀的简单而又诱人。   “恩,多谢。”齐翰点头,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面,吹了吹,送入口中。热气的面食暖了胃,他撇了撇面汤上的葱花,小心的端起碗,就着碗沿,小心的喝了口汤。他放下碗,冬日的潮气,似乎散了些。   “你得抓紧先吃那个蛋,这蛋是汤水里滚开的,糖心的。汤面里放久了,就熟透了,没那么好吃了。”摊主看他吃的不地道,便提醒他。   齐翰听着摊主的话,用筷子夹起蛋。可这水滚的蛋太嫩了,筷子一触便破了,一碗汤面里都是蛋黄。“这……”齐翰皱了皱眉,有些心疼着蛋黄。   “赶紧的快吃,这蛋黄流出来了,汤面就更鲜了。”摊主提醒道。   齐翰连忙夹起剩余的蛋往嘴里送,只是他吃的速度赶不上蛋黄向外流的速度,还没吃上几口,这蛋黄就全在汤面里了。   摊主看齐翰吃一口要吹一下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世家公子哥,他摆了摆手,说:“罢了罢了,你这公子哥儿吃饭和我们这些粗人不一样。慢条斯理的,好东西不都没了嘛。不过好在你这汤肯定是绝顶的鲜。”   齐翰也是无奈,他不禁也想笑自己了,这些个慢条斯理的吃饭规矩,他留着又有何用呢?   用完面食后,齐翰起身,问摊主:“多少钱?”   “两个铜板。”   付了面钱,齐翰向摊主又道了声谢,便撑开伞继续向北边走去。   北面镇子上的确没有开门卖炭火的人家。几乎是走到了底,齐翰看了看这天,还在下雨,他想今日估计是买不着了。他转个身子,眼前的人真是许久未见。那一袭鹅黄色的罗裙虽说脏乱不堪,可这面容他记得。   “黄妃。”齐翰向她走去,他将伞向她头顶遮去。   黄良媛没想到会碰到齐翰,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任凭雨水继续拍打在她身上。“九王,别折煞我了,我不是黄妃。”   齐翰听闻过黄良媛与太医私通的事情,只是他以为她早就被处死了。“北漠一战,九王已死。世间再无九王,莫再喊他了。”他将伞移到了她的头顶,那雨水终究还是拍打在了伞上,滴滴答答的,不轻也不重。   “世间再无九王,无九王……”黄良媛呢喃了一下,她抬头看着齐翰,他憔悴了,“呵呵,九王已死,黄妃也死了。呵……九王没有死在北漠,黄妃也没有死在帝都。”黄良媛看着齐翰的眼睛,轻声说:“九王和黄妃都死在了那深宫里,那里会吃人,吃人心。”   吃人心的深宫。齐翰心头被这句话闷声砸的生疼。若不是出生在这深宫,他怎又会有争权夺位的心思?若不是这深宫,芃芃怎会被困在那里,那人又怎能得到她的心?这深宫,果然深的可怕。他低头,看到那曾经面容姣好的黄良媛,赤红的双眼里都是泪。那满面的泪水充斥着她的委屈,心酸还有不甘。   “腊八已经过了,天冷。你赶紧擦擦。”齐翰掏出一方手帕递给黄良媛。   黄良媛接过去,将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痕迹都擦了去,“多谢。”   “你可食过餐饭?”齐翰问她。   一路上狱卒想起来就给她几口吃的,想不起来饿她两三天都是家常便饭。她摇了摇头,肚子里空荡荡的。   “走吧,先去吃点东西。”反正是要回去,齐翰就顺路带她去了那个面摊。   摊主见他奇怪,这刚吃好没多久,怎么又来了。可看到他身边落魄的黄良媛,他便懂了几分,“客官,要吃什么?”   “一碗排骨面。”   “十个铜板。”   齐翰这回数都没数钱,一股脑的把钱袋里的钱全倒在了手心,“整好十个。”   面摊摊主,看着他这手里的十个铜板,犹豫了一下,说:“下回给吧,这次算了。以后你再来给我也成。我就在这儿。”   “不,你收下。”齐翰知道摊主的好意,只是他拉不下脸。   摊主看他坚持,也就不推脱,收下了这钱。“坐那儿等就成了,一会儿就好。”   面上来了,黄良媛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似乎这刚出锅的面根本就不烫口一般。   看她的样子,齐翰知道这一路她定是苦不堪言。他怕她呛着,便轻声提醒道:“小心些吃,不急的,我等你。你要还想吃,明儿我带你再来。”   有多久没有人和她说过要等她?有多久没有人说过会带着她?她不记得了,自从嫁给齐晟后她就是一直等,然后从来都没等到过齐晟的一丝垂怜。黄良媛听话的慢慢吃了起来,只是这碗里到底是汤还是眼泪,她分不清了。      ☆、第三章   黄良媛无处可去,齐翰便带她回了他的住处。   “现如今是不比当时在帝都了,我这儿就一间房。”齐翰打开屋舍的门,他领着黄良媛进去,“我这儿简陋的很,今夜你就先将就着睡这儿。”他打开橱门,加了床床褥,小心仔细的铺在床上。“岭南气候湿冷,你刚来,我给你多加一床被子,这样夜里你就能暖和些。”   黄良媛站在齐翰身后,看着他熟练的弯腰,铺床,每一个动作都似乎是做过很多遍的样子。她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记忆中的那个九王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着的。那个谪仙的人,好像不见了,就像九王也不见了一样。   “那你呢?”   齐翰铺好了床褥,转头看着她,“我?”   黄良媛看了看这一目了然的屋舍,说:“你把你的床给我了,你睡哪儿?”   “我去隔壁梁武家凑活一夜就可以了。等到明天私塾发了钱,我就再去置办一些家舍。”他指了指屋舍的另一边,说:“我明儿回来把书桌移到这儿的窗口。然后,去买个屏风,大点儿的,把这屋子隔开。再买一张床,以后你就可以住那儿。”   原来他现在靠做先生吃饭了。黄良媛低头看到了那个显眼的蓝色荷包,空瘪的很。“既然九王愿意收留我,良媛感激涕零,只是良媛不是可以白白受人恩惠的人。”她伸手从发间拿下一根玉簪,随后又将耳朵上的玉饰也拿下。“上好的和田古玉,你拿去当了。这屋子里太空了,的确该置办些家舍。”   “你收回去。”齐翰不想要她的东西,他想省着点儿还是可以过日子的。况且,女人的东西,他不收。他齐翰再落魄,也不靠女人吃饭。   九王还是九王,从不低头。黄良媛笑了,“拿去吧,这些东西都是齐晟给我的。我现今这幅样子,不需要这些了。你拿去当了,算是我还你的恩情。”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你言重了。收回去吧。”齐翰越过她,将书桌上的卷轴理了起来。   “九王还是原先那样啊。”黄良媛看了看手里的这些首饰,说:“你今日不收,我明日也会自己去当了的。这些东西已经不重要了,良媛只想用它换些银两,好好的过日子。”她看着齐翰收拾笔墨的背影,说:“九王,算是良媛自己置办家舍,这床褥,衣被,屏风,算是良媛自己买的可好?”   齐翰不接话,他只低头闷声做自己的事情。   黄良媛看他不回应,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他的那些卷轴,说:“九王的字依然是风骨傲然。虽说字如其人,可英雄也是人,总有不如意的时候。尽管东山再起已不可再说,可以后的路还长着,总得先填饱肚子。”她看到齐翰停下了整理书册的动作,“九王,我们都把过去忘了吧。”   英雄气短,五斗米齐翰就已经折腰了。“今日当铺不营生,明日……。”他看着黄良媛,“既然你说要自己置办,那我下了学堂后,你随我去当了这些首饰,随后,再去置办要买的东西。”   黄良媛看他是同意了,便笑着点点头,“好。明日我等九王下学堂。”   齐翰点点头,他不知道要说什么。第一次妥协要女人救济他,他挺不是滋味的。“别叫九王了,你说要忘了的,以后便叫齐翰吧。”   “是要忘的……要忘的……”黄良媛知道要忘的,只是心中酸楚,“你若不嫌弃,以后便叫我良媛吧。”   “良媛可要梳洗?”齐翰透过窗户看到外头变晴了,想黄良媛这一身脏衣还是得换了。   他不说,黄良媛都要忘了她现在身上脏乱不堪。“要的,只是这热水要去哪儿烧?还有……”这女子的衣服,他齐翰肯定没有。   “我去给你烧热水,你先在这儿等着。”这间屋舍是没有厨房的,烧热水的灶台齐翰是一直借用梁武家的。   “那多谢九……齐公子了。”   半柱香的时间,齐翰提了两桶热水进屋。他将热水放在门口的地上,走到屋内,拿出浴桶,随后将热水再提过去注入桶内,“这水新烧的,你先别碰,我再去提一桶冷水。”他从衣橱里又拿出了一条白巾,“这是新的。衣服过会儿梁武的媳妇儿会给你拿来,你房门别落锁,免得她进不来。还有……你别担心不落锁,我在门外给你看着门。”   “难为你想的那么周到了,良媛真是何德何能。”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互照应吧。”齐翰提起水桶就出门了。   水温刚好,黄良媛很久没有洗到热水澡了。把身子埋进水中,她从前不曾想过吃饱,穿暖,能洗热水澡是件难事,可现如今,这三样是人生的幸事。   “是黄姑娘吗?”   门外响起了妇人的声音,“是谁?”   “我,梁武的媳妇儿,给你送衣服来了。”   “进来吧。”      ☆、第四章   次日,天色晴朗,大清老早的屋外就是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大概是换了地方,黄良媛一夜未眠。她辗转反侧一夜,脑子里也是想了一夜这一路来的事情。说实话,她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在岭南过活,也未曾想过会寄人篱下。娘娘的日子是寂寥,可相比现在,那是天上。其实,她并不坎坷,如今的一切是她自取的。如若不曾与那太医有染后怀了身子,也许她这一辈子就是在那深宫中。可她耐不住这寂寞,只得说:庭院深深深几许,朝来暮去不见君。只是,可怜了那未出世的孩子。   她起身看天色,是该起了。   “黄姑娘?起了吗?”门外响起了梁武媳妇儿的声音。   穿衣穿到一半,黄良媛匆匆系上腰带,“起了,梁夫人何时?”   梁武媳妇儿是粗人,何曾被人称呼过‘梁夫人’,她想这黄姑娘身世肯定不一般。她将手里的热水桶放在地上,“你家的齐公子特意叮嘱我给你打一桶热水来洗漱。他说了这个时辰差不多你是起了的,这不,我就来了。”   齐翰心细,黄良媛知道。如此细致周到,她未曾想到。她连忙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真是有劳你了。”她替梁夫人将门打开。   梁夫人看她客气,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她拎起热水桶,跨过门槛,“黄姑娘别叫我‘梁夫人’了,这桃花巷里都是平明老百姓的,我们不兴这叫法儿。”她将热水桶的里水舀到脸盆里,摸了摸这水温,看是差不多,“黄姑娘,洗漱吧。我这儿给你把水放好了。”   不做娘娘了,却还有人对她好,黄良媛真是何德何能能有这般待遇。她卷起袖子,将巾帕从盆架上拿下,浸入水中。“这大早上的,你替我又烧水又准备洗脸的,良媛感激不尽。就连这身衣服都是你给我的,良媛真不知该说什么。”她笑着看着梁武媳妇儿。   黄良媛是真好看,这一笑啊,梁武媳妇儿更觉得这姿色这气质绝非平凡人家的女子,“别客气来客气去的,这不都是街坊领居的,相互帮衬着。你要是真过意不去,我们就换个叫法儿,你叫我春梅,算是亲近了,以后也就别不好意思的。”   “行,那春梅以后叫我良媛。”   “可以,我们一个良媛,一个春梅,以后就帮衬着过日子了。”春梅笑了笑,指了指这脸盆里的热水,“快洗吧,这水都要凉了。”   黄良媛点点头,便低头洗漱了起来。   “齐翰是去私塾教书了吗?”黄良媛洗漱后,将巾帕拧干,挂在盆架上。   春梅将多了的热水提到茶几下,舀了一勺热水放在茶壶里,“是啊,天未亮就去了。快年末了,孩子们也该回家过年了。这等到过年,他就该得空休息了。你可不知,他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真不知是怎么回事?”   “身子差?”黄良媛并未怎么看出他的病态,只知他是憔悴了。   春梅给黄良媛倒了一杯热水,“昨夜他在我那儿睡的,这一夜咳的心肝都要出来似的。真是惹人心疼。”   难怪他说岭南湿冷,这一床被子本该是他加给自己的吧。“大概是岭南的湿寒入了他身子,他又犟得很,不愿意说身子不适应。时间长了也就拖出病来了。”她替春梅也倒了一杯热茶。   春梅接过热茶,“听我家那口子说今儿王婆要来给他瞧瞧,说是未时来。”   “他何时下学?”   “午时左右。”   黄良媛想他这么拖着病也没人照顾他,不如就她来吧。“春梅可知齐翰这屋子可有厨房?他既然午时回来,必定是饿着肚子的。”   “他平常都是借用我家的灶头的,你也知,他一个大男人那里会烧菜,都是在外头凑合着过了的。有时候,我家梁武下工回来会叫上他一起来。可你也知他犟,来了次数多了,他也就不愿意了。”春梅说起这个也是觉得齐翰可怜。   “那以后良媛要时常借用春梅家的灶头了,他这在外头有一顿没一顿的,难怪身子差。”黄良媛想着以后就是她来照顾他饮食起居了,算是还他人情了。   春梅喝了一口热水,笑着说:“你真是客气,来就来呗,还说这些干什么。你能给他顿顿备好,他齐公子是有福气的。”      ☆、第五章   大概是年末的关系,私塾里本就不多的学生,今日来的是更少了。大概是学生少的关系,齐翰这书在今日教起来是格外快。午时未到,他便让学生回家去。   还未到屋舍,他便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推开屋舍的门,看到黄良媛正在摆碗筷。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他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似暖似酸,真是说不明。   摆好碗筷,黄良媛看到他一袭白衣拿着书卷站在门口,冲他笑了一下,“进来用午膳了,别站在门口。”   “哦……好。”他站在门口想自己也是傻气,提起衣衫,进门。他将书卷放在书桌上,“今日真是麻烦良媛了,我这用好午膳便同你去购置家舍。”   “这事儿倒是不急,听春梅说未时王婆要来替你瞧身子。你这身子要紧,我陪你瞧了身子再去置办家舍也不迟的。”黄良媛舀了一勺热水在脸盆里,将巾帕浸湿,拧干。   那种酸胀的感觉真是直冲脑门,挡也挡不住。他本以为以后就这么一个人过了,可谁又知……“我这身子撑得住,良媛不必放心上。”说完他便走到饭桌前,准备用饭。   “擦个手再用饭。”黄良媛将巾帕递到他手中。“听春梅说你昨夜咳了一夜,良媛不得不放在心上。再说,昨日你说了的,以后你我就是互相照应的。良媛记着了,便放心上了。”   齐翰这手擦着真是暖和,暖的不是手,是心。他侧头,看了看站在他身侧的黄良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只得点点头,然后将巾帕递还给她。“良媛,我等你用饭。”   黄良媛接过巾帕,冲他笑着点点头,便转身将巾帕快速过了水,拧干,挂好。   因为两人用饭,黄良媛就准备了两菜一汤。她不急着让齐翰先吃菜,而是先给他盛了一碗鲫鱼汤,“这鱼是春梅男人早上河里摸来的,我本不好拿人家的东西的。只是,春梅说到清早的打捞了一大箩筐,不知是吃到猴年马月了,硬要我挑一条回来,我便要了一条小点的。想到你身子……我想鱼汤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齐翰拿起勺子,从汤碗里舀了一勺,吹了吹这还在冒热气的鱼汤,小心的喝了一口,“咸淡正好,这鱼汤鲜美的很。良媛好手艺。”   听着齐翰夸奖的话,黄良媛心里也是不免欣喜的。她自知这手艺真谈不上是好的,比起帝都宫里的御厨,这手艺其实她知道是难登大雅之堂的。只是,日子要自己过起来了,过去的锦衣玉食就只能是以前的故事了,至于以后,那真是以后的事情。她给自己也舀了一碗鱼汤,拿起汤勺,看着汤勺里的鱼汤冒着热气,在眼前雾蒙蒙的。轻轻吹一吹,这一小勺的鱼汤面上就结了一层衣,下口的一瞬,浓滑的滋味萦绕在舌尖。“要是喜欢,过两天良媛去街上买两条大点的鱼再做,味道肯定更好。”   “那麻烦良媛了。”齐翰挑了一块鱼肉放入黄良媛的碗里,“尝下鱼,味道很不错。”   黄良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这碗里的鱼肉,“我给你添饭去,今儿做的是红薯饭,春梅教我的,味道比一般的白米饭香多了。”说完,她起身又去拿了一个碗,打开蒸饭桶,给齐翰添了一碗饭。   果然是香气扑鼻,这饭桶的盖子一掀开,一股甜香的气味弥漫的四处都是。齐翰看到黄良媛手里的碗是梁武家的,“今儿上街再采办些锅碗瓢盆的,以后私塾结了工钱我匀一半给你,算是菜钱。若是要是想买些其他的,你同我说,我再给你。”不是齐翰不大气,只是这工钱真的是微薄的很,以前他一个人过日子,勉强能过下去,可现在是两个人了,他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   黄良媛将饭碗递给他,点点头,“行,以后我等你下学堂,你回来就能用饭。家里的事情就是我来做,你只管做你的先生就行了。”她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饭,“快乘热吃,过会儿王婆就来了。”   齐翰笑着点点头,“你也赶紧坐下,今儿天气不错,等王婆瞧过我身子后,我们赶紧上街上去走走,这些天雨下的人都要潮了。”   “好。”   大概是黄良媛的关系吧,齐翰许久都不曾那么开心过了。原来,能被人想着,照顾着,真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了。也许,从前他不曾明白,可现在看的明白了。过去的种种,只是得不到,而非他想要。      ☆、第六章   “齐公子是寒气入体才导致这咳嗽不止的症状。”王婆把了齐翰的脉后算是知晓了他这咳嗽是怎么回事了。“可曾在要害处受过伤?”   齐翰收起被把脉的那只手,“有过,胸口有受过刀剑伤。”   “刀剑伤?”王婆看齐翰一身儒雅,不像是会有刀剑伤的样子,不过,这与她无关。“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容易入寒气,看来胸口这一刀可是挨得不轻。”   “那他这咳嗽之症可是与这刀剑伤有关系?”黄良媛站在齐翰身旁问道。   王婆点点头,“就是这一刀才导致齐公子挨不过这湿冷的气候。”她看了看黄良媛,说:“姑娘也是气虚的很,如若不注意,三天之后,你和你家齐公子一样了。”   “既然王婆这么说了,不如看看良媛的身子。要是要用药,趁早是最好的。”齐翰起身将位置让出来。   黄良媛被齐翰这个举动有些惊着了,她侧头看了看齐翰,“公子……”   “你家公子让你坐下,你就坐下,看你家公子作甚?”王婆看这黄良媛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就觉得好笑,想这姑娘真是扭捏。   黄良媛是不愿意的,毕竟刚小产过,身子不好她自己知道。只是,王婆诊出这事儿也实在是羞人的很。“我……其实……”   “坐下吧,让王婆瞧瞧你的身子。”齐翰笑着拉过黄良媛,让她坐下。“就是瞧一瞧,别忧心”   半推半就的黄良媛只得伸出手给王婆把脉,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是把个脉,何必那么紧张。你这脉跳的,我都诊不出来了。”王婆无奈的看着黄良媛说道。   齐翰看黄良媛的眉头皱到一起,想她是紧张罢,便抚了抚她的肩头。   “齐公子,这姑娘可是你贴身之人?”王婆这脉一把,也算是知道为什么黄良媛这般奇怪了。   齐翰本想说不是,这‘贴身’之意,齐翰是明白的。只是,如今他们孤男寡女住在这一间屋檐之下,若说‘不’,那对黄良媛与他都不妥当,毕竟进进出出的街坊邻居总有闲话要说。可要说‘是’,也不对。一时间,他倒是犹豫着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王婆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也不等他回答便同黄良媛说道:“姑娘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如若你以后还想要孩子,就要静养,一日三餐都得大补。这要动力气的事情就千万别做了,留给家里的男丁去做。”这后一句话她是看着齐翰说的。   黄良媛听她这么说,也是明白了那小产的药烈的很。真不知道要说张芃芃是救了她还是要害她,这药是要断了她做母亲的资格。果然,这共侍一夫,总还是要遭人惦记的。这一瞬间,她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有笔墨纸砚吗?我写个方子给这姑娘,齐公子及得给她抓药。”王婆收起诊脉用的手垫。   “有,您随我来。”齐翰领着王婆去书桌那儿去。   王婆坐下后,将方子写好,“记得一日三次,一次,一天都不能断。”她叮嘱齐翰道。   齐翰看了看这方子,他虽不是很懂医,可这些药他知道,都是治妇人小产之症的。以前,宫里的娘娘几乎每个都喝过这方子。他想他是明白黄良媛这是怎么个回事了,这种事情她是没办法说出口的。他看了看王婆,“那多谢王婆了。我今日就上街给良媛抓药去。”   “行,你家这姑娘真是奇怪,你当心她,也算是她的福气了。”王婆看了看齐翰,又看了眼黄良媛,“那今儿就这样了,我告辞了。”   “那公子呢?”黄良媛问道。   王婆笑了笑,这姑娘还念着她家公子,“你家公子没事,就是没吃好睡好。你给他多做些清淡祛湿的菜,多加些薏仁,红枣的,他这湿症就好了。至于这咳嗽,你要是不放心,就给他炖些冰糖雪梨,润润肺。”王婆倒是觉得黄良媛有些傻气。   “哦,良缘知道了。”   “多谢王婆,齐翰送您。”齐翰将手里的方子收起来,对王婆甚是感激。他同王婆走到屋门口。   王婆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就这几步路没什么好送的,我自个儿出去就可以了。”   “那您慢走。”黄良媛站在门口说道。   王婆点点头,便出门走了。   齐翰看王婆是走远了,将屋舍的门轻轻合上,转身看着依旧有些扭捏的黄良媛,笑着说:“良媛对齐翰是真好,今日多谢良媛了。”   本来心里有些不爽利的事情,这话一听,黄良媛纵使有千般万般的不畅快,抬头看到这笑的明媚的人,心结也是开了。“公子真是客气,良媛在这儿无依无靠的,若不是您收留我,真不敢想这以后的事情。以后……”黄良媛将看着齐翰眼睛视线转移到自己的鞋尖,低头咬了咬唇,“以后,良媛还是会对公子好,只要公子不嫌弃。”   “不,齐翰如今能有人照顾,是良媛的好,我又怎会嫌弃?要说到嫌弃,如今我齐翰是个穷教书先生,是良媛莫要嫌弃我这儿简陋才对。”齐翰连忙说道,真怕黄良媛心思细腻,多想。   黄良媛像是心里有个大鼓,这一锤定下后,她抬头他,笑了笑,“那公子以后莫要和我说这些‘谢谢’的话,太见外了就生分了。”   “好。”齐翰点点头。   “那良媛进屋去整理一下,过会儿我们就出门去集市?”黄良媛笑着和他说。   齐翰笑着点点头,“我在这屋外等你。”   黄良媛看了看他,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刚要进门之时,她转身看向他,“公子这儿不简陋,于良缘来说胜过过去千万。如今,反倒是良媛的福气。”说完她冲他笑了笑,然后将门合上。      ☆、第七章   “今日天色真是好,来岭南那么多日,这般的好天气也是少见。”齐翰站在家门口,伸手挡了一下直射下来的阳光,他眯了眯眼睛,“就算是阳光刺眼,只要不下雨,我这身子就感到爽利了。”   黄良媛提起裙摆,跨过门槛。她听他这么说,真是觉得有趣,看来齐翰是憋屈了好些时日了。“冬日难免寒气重,再加上这湿气,总是难受的。别说公子你了,良媛也不喜欢冬雨,潮就不说了,湿冷总是刺骨。”   齐翰抚了抚身上的衣衫,“那赶紧的吧,这天气好,街上应该也热闹。”他笑着侧头看着黄良媛说道。   黄良媛见他心情好,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欣喜,她笑着点点头,“恩。”   大概是因为这好天气,原先街上难见几人,如今熙熙攘攘都是商贩和出来采买的人。黄良媛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岭南,她看了看周围的景色,“真是热闹啊,这儿的人虽说不比帝都的富贵,可却看看这样的街景,真是一点都不逊色于帝都一分一毫。”   “只要不下雨,这儿的集市就是这般热闹的。但是要是下雨,别说是人了,店铺都是不营生的。”齐翰留意了一下街边的炭火铺子,“其实也是快到年关了,再过个十日就要过年了,这街上的人大多是采办年货的。”   原先在宫里都是有宫里的管事去统一采办年货,宫女太监也是各司其职的忙起来把这个年过的像模像样。黄良媛想这日子也真是快,去年的年是在宫里过的,齐晟设宴宴请了后宫大大小小的人物一起守岁,可今年这年,要不是说过年了,真还是忘了要过年这件事情了。这年味儿啊,真是随着自己的心境变得淡的有些凄凉了起来。   “啊。”街边的孩子戏耍玩闹将这小鞭炮甩到了黄良媛脚边,一个没注意,‘嘭’的一声把她吓得够呛。   “可曾伤着?吓着?”齐翰听到她的叫声连忙停下问道。他看了一眼周边调皮的孩子,那犯事的孩子知道是做错了事情,吓得躲到一旁,不敢吱声,就将手背在身后,直落落的瞪着大眼睛看着齐翰。   齐翰走到那孩子身边,伸出手,“把你手里的东西拿来。”   那孩子背着手,摇摇头。   “你爹娘呢?”看那孩子犟得很,齐翰便问起他爹娘。   孩子是玩闹惯了的,又是年关最是疯玩的时候,哪有齐翰像审问犯人一样的问孩子的人啊。那孩子一听齐翰问他爹娘,心里一怕,两个大眼睛里连忙起了雾气。可小男孩就是犟脾气的,就算是害怕也不曾将手里的鞭炮交出,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只是憋着嘴看着齐翰。   黄良媛就是被吓了一下,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齐翰这幅吓小孩的样子也是出乎她的意料。看看那孩子,再看看齐翰,真是大小孩对小小孩的模样,她不禁觉得有些有趣。走到齐翰的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了,我没事情的。公子别吓这个孩子了,你看他要哭了,亏你还是个先生呢,这么严厉,以后孩子都不敢去你的课了。”   齐翰也是一时气急,哪里有认真的意思。只是,这孩子太倔,还没怎么说话,就这副模样,他这一下子不上不下的倒是像一个坏人一样。“我哪里是吓这个孩子,你看他的样子,我哪敢说话呀。”   大概是刚刚同这孩子一同玩耍的玩伴,像个小猴子一样忽然跑出来,看到齐翰和这孩子,他摸了摸了后脑勺,恭恭敬敬的给齐翰鞠了个躬,咧着嘴笑着说:“先生好,这年末您带着师娘出来玩儿啊。那真是像您今早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岭南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没太小,只是上个街遇到自己学生的事情真的还算是常事。眼前这个家伙是个调皮捣蛋鬼,齐翰点了点他的鼻子,“胡说,这个词怎么可以这么用。”   那孩子笑着摸了摸鼻头,歪了歪脑袋,“那明日先生再说说呗。既然用错了,明日就得劳烦先生在学堂上多说两句了,佟灏愚笨。”   齐翰点点头,“你这忽然跑出来,可曾用过午饭?”   “没用,但是爹娘叫我喊我弟弟回去吃饭去。”说罢,他拉了拉那个倔小孩,“佟然,娘让你回家吃饭去。”   大概是哥哥来了的原因,他这倔劲一下子就弱了,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下子就委屈了起来,那雾气也是变成了一汪清泉。   黄良媛是见不得孩子哭得,又是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她连忙蹲下,用衣袖轻轻的给那孩子将泪水拭去,“不哭不哭,都怪先生,是先生的错。”   那孩子可是个记仇的,他一把推开黄良媛的手,愣是自己佯装坚强的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只是,这玩炮仗的手真是脏黑,这几把抹下来,一张俊俏的小脸变成了小花猫。黄良媛看着他那样真是想笑不敢笑,就怕这孩子心思细腻多想。齐翰也是看了两眼真是摇头无奈。   佟灏聪明,他一把就把佟然手里的炮仗全部拿了出来,“娘说了,让你别和个野孩子一样成天玩炮仗。你是不是用炮仗吓着师娘了?”   “我没有。”佟然瞪着眼睛,不承认。   “胡说,快给师娘和先生认错去。先生是个好人,你要是现在认错,来年开学了,先生一定对你好,你要是不认错,来年开学了,先生说不定不让你进学堂。到时候,你就是娘说的没书念的野孩子了。”佟灏像个小大人一般威逼利诱佟然认错。   真没想到这孩子来年回事自己的学生,齐翰想是自己的学生,心也就软了,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本就没什么事情,随他吧。只是这炮仗切莫再玩了。”齐翰看着兄弟俩真是脾气不一样,像极了从前的齐晟和他。时光总是翻来覆去的相似,惹人不禁嘘嘘感叹,又是一年冬去春来。“佟灏,快领你弟弟回去吃饭,这时辰早就过了用饭的时候了。”   佟灏看了看这倔的没法儿的弟弟,点点头,“今日之事,我替我弟弟向先生和师娘认错,先生来年可别记佟然的仇,佟然比我聪明,以后一定是您的得意门生。”   真是人小鬼大,黄良媛摸了摸佟灏的头顶,“你都说了先生人好,他怎么会记你弟弟的仇呢。快回去用饭去,今日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谢谢师娘。”佟灏冲黄良媛作揖,又冲齐翰作了一个揖。“那学生走了。”   “我不是你师娘,莫要乱叫。”黄良媛说道。   佟灏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黄良媛,然后看着齐翰说:“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先生是个好人,他一定对你好。”说完拉着佟然一溜烟就跑了。   “这孩子。”齐翰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带着歉意看了眼黄良媛,“你不用在意的。我齐翰是个君子,绝非那种肆意妄为的小人。”   黄良媛知道他是君子,她点点头,“良媛知道的,不过是个孩子。”   是啊,不过是个孩子,他在认真什么?齐翰笑了笑,他指了指前面的街面,“当铺就在那儿了,我同你过去吧。”   这当铺是齐翰当剑的那个铺子,货比三家,这家算是公道的了。黄良媛看他这般熟门熟路,又想起他随身的那把剑早就不知踪影,也算是明白了。   “哟,齐公子,可是要来赎剑?”当铺老板从账本中抬头。   齐翰摇了摇头,“这剑一时半会儿我是赎不出来的。”   当铺老板是个精明的,“那看来是这位姑娘要当东西了。”   “老板好眼色,今日我要当的是上好的和田古玉。”黄良媛从怀里掏出用绢帕包裹好的那些首饰。   和田古玉是稀奇物件,还是上好的,老板的兴致可是上来了,“既然是上好的,那请二位移步内室细谈。”   “姑娘说这是上好和田古玉,可否让在下细看?”   黄良媛点点头,“您看吧。”她将娟帕放在桌上,展开。   上好的玉就算不透过阳光去看,也能一眼就看出绝非凡品的姿态。老板是个识货的人,他这一眼就大概明白了。   “姑娘说是上好的,如何之好?”老板拿起茶碗,撇了撇茶沫子,喝了一口茶,说道。   黄良媛也算是看出这是个老狐狸,“当朝张将军当年带兵攻打西北之时搅了西北王的老窝,金银财宝是不少,可其中只有两件稀释珍宝,一支古夏的和田玉簪和一副和田耳饰。曾传言,这是古夏开国皇后最爱的珍宝。您也知,那古夏的开国皇后是何等的美人,这美玉也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美人美玉还有佳话,这可是无价之宝。”   “姑娘,就凭你只字片语,我如何能相信你这就是那两件传世珍品?”   “您可以看着玉簪镶嵌玉石的侧缝中有一排小字,耳饰上相接玉石之处也是有一排小字。”齐翰知道但凡是宫里的珍品都是有记号的。   老板拿起这两件物件,看了看,果然是宫里的印记。他放下这两样东西,“姑娘说吧,您给个价。”   “我一个女子是不懂的,还是老板先说个价钱。”黄良媛不想将这主动权放到当铺老板手里。   老板看了看黄良媛,又看了看齐翰,这两人来头不小,“九千银。”   不等黄良媛说话,齐翰笑着摇了摇头,“九万银。”   “齐公子是大人物,这个价钱在整个岭南都是高的离谱啊。”   齐翰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您知道的,这是无价之宝,就这两件买你两个当铺都绰绰有余,九万银是贱卖了。”   “说到贱卖,这可是宫里的东西,您二人是如何得来的在下不过问,只是这以后……”老板试图再压价钱。   黄良媛说道:“老板大可放心,此物不会有人来过问你的。这两物件随我十年,干干净净。多的,我就不说了,您要就要,不要就换一家了。”   当铺老板是明白了,齐翰和黄良媛都是宫里的人。岭南虽说天高皇帝远,可近日确是有一废妃被发配到此地。说到齐这个姓氏,九王发配在岭南他也是略知一二的。看来,此二人便就是了。食指点了点桌板,“九万银就九万银了。我这小铺子可是将家底都掏了出来。”   齐翰笑了笑,“老板财厚,区区九万银,不在您话下。”   知晓他是九王,当铺老板就笑笑,不多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们取银票。”说罢,他将玉簪和耳饰小心的包回娟帕内,收起来。   不一会儿,银票就取来了,厚厚一沓。当铺老板将银票用绸布包好,递给黄良媛,“姑娘收好,这里是九万银的银票。”   黄良媛接过后,忽然觉得这就是着落了。过去的繁华,真的就烟消云散了。她将银票收起来,“多谢。”   “姑娘不必言谢,是在下要多谢姑娘。没有姑娘,我也没有机会能有这只有宫里娘娘才可佩戴的宝物。”此话一语双关。   黄良媛看了眼齐翰,然后点头冲老板笑语道:“一切皆是缘分。”说完,她和齐翰就转身走了。   “姑娘,死当还是活当?”   当铺老板的声音在黄良媛身后响起。   “死当。”她不想回头,再也不想回头了。   出了当铺,黄良媛站在当铺门口,挡了挡这耀眼的阳光,“他也曾对我好过,用稀世珍宝去娶我。”   “良媛,是他错过了,不是你。”齐翰站在她身旁说道。   “不,是我与他有缘无份。”黄良媛侧头看向齐翰,“我们都错过了。”   是啊,都错过了。齐晟因为张芃芃错过了黄良媛,黄良媛从而错过了齐晟。齐翰因为齐晟错过了张芃芃,从而,张芃芃就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了。不是谁对谁错,是彼此都错过了。时间,地点,人物,没有一样是对的上的。   齐翰看着眼前的人,她笑眼中的雾气是他的心绪,那无可奈何却又一败涂地到快枯竭的心思。现在,他必须承认,他是懦弱的,时至今日他是认命了,可却从不敢将那一页翻过去。也许,是时候了,真的该重新开始了。“走了,今天集市热闹,我带你多看看。晚上我带你去吃昨天的排骨面可好?”   “好。”黄良媛点点头。   这一点头,眼里快盛不住的泪水终是滑下来了。齐翰抬手,用他的袖口将她的眼泪轻轻拭去。“莫要再落泪了,别辜负了这以后的日子。”   黄良媛吸了口气,笑着点头。她不敢说话,她害怕一张口泪水就会更加止不住。   红红的眼眶和鼻头,惹人心疼。齐翰抚了抚她的肩头。“天气那么好,心情也会好的,不是吗?”   “恩。”黄良媛努力笑着回应他。   他看她笑眼弯弯如弯月,她看他一袭白衣俊朗出尘,双目相视,盈盈一笑,真是胜过这天上曜日万般千般。      ☆、第八章   过年了,这一年于黄良媛和齐翰来说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心境。   “来来来,快尝尝这烧肉。梁武他兄弟今年打了两头野猪,凑着年关末给送来的。”春梅从锅灶里端出一大碗野猪肉放到已经有些拥挤的饭桌上。说完她转身继续同黄良媛忙活年夜饭去。   齐翰给梁武家的孩子夹了一块放到他碗里,“梁念来,新年吃块肉,来年好长身体。”说罢,他摸了摸这孩子的头毛。   孩子看着肉都喜欢,他欢喜的夹起来就往嘴里塞。   梁武笑着看着这孩子,“你吃的开心就好了嘛?还不快和齐先生道谢。”   齐翰摆了摆手,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不用。这又不是课堂。再说这大年夜的,没呢么多规矩。”   梁武虽说是个粗人,可他也知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不认同齐翰的话,“不行,先生就是先生。孩子就得从小立规矩。这不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他起身给齐翰倒了一杯酒,“再说,这小子过了年就是七岁了,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我想说,让他跟着你念书可好?”   梁念放下筷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抹嘴,顶着油叽叽的小嘴,瞪着大眼睛看着齐翰,“多谢先生。”   育人教书是齐翰现在吃饭的家伙,他又怎会拒绝。他看了看这孩子,一股子伶俐劲儿,“行啊。等过了年,就和我一起上学堂念书去。”   梁武看齐翰答应的爽快,心里也是乐呵。他一拍桌子板,便举起酒杯,“齐先生真是爽快人。来,我敬你。梁念这小子以后就要劳烦您了。”   齐翰举起酒杯,应了他,笑着说:“你这是哪里的话。”   “先生真是客气。”梁武咪了口酒,笑着说。他拍了拍不停吃菜的梁念的脑袋瓜,说:“快,叫先生。给先生满上。”   几乎是埋在饭食里的梁念被他老爹一声令下连忙放下筷子,又抹了一把他那油乎乎的小嘴。“先生好。”说罢,接过梁武递给他的酒壶,欲要给齐翰满上酒。   “我来吧,你接着吃。”齐翰看着孩子正吃得兴头上,真是不忍心打断他。他接过酒壶,给自己满上后,起身又给梁武满上。   “最后一道菜,年年有余。”黄良媛将一碗红烧鲤鱼放到了饭桌的中间。   春梅随着她,提了一桶蒸饭放到了桌边。“你们大老爷们儿喝酒要是喝够了,这儿可有一桶饭。新年了,我这儿就是一桶新米蒸的。吃新米,过新年,来年大家什么都好。”   “那真要借梁嫂吉言了,就为这‘什么都好’,这米是今天一定要来一碗的。”齐翰笑着应和着春梅。   “春梅,快坐。”黄良媛招呼春梅赶紧坐下。“既然‘齐先生’这么说了,那我得来一碗饭。”说罢,便起身去盛了一碗饭。   齐翰看黄良媛这般俏皮的打趣,笑着看着她,说:“你又不是我学生,凑什么热闹,喊什么先生的。”   “就是,你喊什么先生。齐先生的意思呀,就是你得喊‘官人’。”春梅与黄良媛也算是日日相处,齐翰那边全是黄良媛在照顾着。要说他们没有点什么还真是有点说不过去。只是,这读书人,总是有发乎情,止乎礼的。在春梅看来,两人可是迟早的事儿。   梁武一听,打趣道:“齐先生同黄姑娘什么时候办喜酒,可得叫上我。到时候我与春梅可要讨杯喜酒喝。”   黄良媛听着这些话都是什么跟什么,她有些无奈,可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齐翰也是有些被说的不知如何是好了。“这,这,这事儿真是……看缘分。”   这世间的事情但凡是触及情爱,总是让人有那么点手足无措,且又是经历过这般事情的人,更是无奈。      ☆、第九章   春节过后,岭南的气候也算是回暖了起来,但是回南天总是让人潮的没法呆。第一次遇上这回南天的黄良媛真是有些心力交瘁。一屋子的被褥没有一条是干的,衣服也是潮湿的没法儿穿。实在没辙的她起了个大早,就着炭火的热气烘干了齐翰早上要出门穿的衣裳。   “今儿下了学堂我再去买点炭火回来,这屋子真是太潮了。”齐翰摸了摸全是水汽的书桌,心里不禁替他这一桌子的卷轴担心了起来。   黄良媛给齐翰舀了一碗清粥,回头看他一副舍不得画卷的样子说:“别买炭火了,我今儿去后院的山旁捡点柴火,不必用炭火。”   齐翰知道他的那点银两根本不能担负过多的炭火,这一月一月的都是算计着过的。他也是懂黄良媛是替他省银子,只是,他实在是吃不消这潮气。   “先来用饭吧,等你下学堂回来我保证你的这些宝贝书画都干干净净的,一点也不受潮。”黄良媛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催促了他。   齐翰点点头,走去桌子边坐下。这刚一坐下他就感受到了椅子上的水汽透过他的衣衫窜进身子里,真是难受。他想了想,钱是不能省了,这日子不能这么过。“良媛,你说过一阵子,等我赞了些银两,寻觅了院子后,我们办个私塾可好?给巷子里的孩子还有镇子上的其他孩子教书。”他看向黄良媛,“我们不收太多私塾费,就多收些孩子,孩子多了,辛苦归辛苦,可日子能比现在好过点。”   黄良媛替他将小菜摆好,又擦了擦桌面上新冒出的水汽,“行啊。不用等一阵子,我前两日同春梅去后山,看到有一处废弃的院子。旧是旧了点,可拾缀拾缀,布置一番后也是能用的。”她坐下笑着看着他说到。   他知道她总是听他的,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答应的。虽说现在的日子是清闲的,可这里里外外的事情让她忙碌的很少停下,琐碎的家务事其实劳累了她。齐翰有些过意不去。他放下筷子,“良媛,你不必事事都这般依着我。你要知道若是私塾真办了起来,你不得清闲的。”他看着她,“如今就是你我二人的琐碎家务事就已经让你停不下来了,以后多了一班孩子更是要劳累你了。”   黄良媛笑了笑,她替自己舀了一碗清粥,喝了一口,“劳累什么的我是不怕的。过日子本来也就不容易。而且带着一班孩子,也不算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她夹了一块雪菜放入碗中,就着白粥,夹起放入口中,“现今就你我二人呆在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实话说,真有些孤寂。若是多点孩子,想来会热闹许多。至于劳累什么,真的不是什么问题。”她抬头看向坐在她身边迟迟不动筷的齐翰说道。   “良媛……”齐翰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回应。她这般云淡风轻的将这些说出来让他不知是该应,还是将她推远。   黄良媛知晓齐翰向来是个君子,而且是那种耿直到让人敬佩的君子。“不过,话说明白,我的劳累可不是白做的。既然我是要出力的,那我也就打算出银子。这私塾,以后我得有说话的份,不能让你一个教书先生说什么是什么了。”   “让良媛你出银子,这是什么道理。不行,不行,你这是置我于何地?我是个男人,已经不能养活你了,还要你出银子真是无理。”齐翰实在是不能接受黄良媛的再次援助。   “你真是个实打实的教书先生,固执的要命。”黄良媛真想说这哪里还看得出这是当初聪慧狡黠的九王,真是活脱脱的一个标致的酸秀才。她夹了一筷咸鱼肉放在齐翰的碗里,“你是不服气我想做这私塾的管事?如今我可是有钱的那个,哪里要你养活了。你呀,还是做个先生,就舞文弄墨的带着一群学生。我呢,就替你管这里里外外的琐事。你看,各司其职,好不和谐。”   “这……你这……,我……”齐翰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他可是设想了好久的计划怎么到她这儿就一下子变了味儿了。况且,他虽说现在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穷是穷了点,可骨气还在。她这般英勇的似一个女豪杰,显得他弱气的很。   知道他的心结,黄良媛挑了挑眉,“算我借你银子可好?你打个欠条给我。”她替自己也夹了筷咸鱼肉,“真要办私塾就不能拖,年头正好是孩子入学的时候,过了这个时候就错过了时机。这往后招学生来念书就难了。”   齐翰也是知道这个理的,他拨弄了一下碗里的白粥后,将鱼块放入了嘴中。   “别犹犹豫豫了,这事儿啊得趁早。再说,我们可是说好要相持着过日子的,你可别把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把我晾在一边的,我心里也不好受。”黄良媛夹了一大筷雪菜到齐翰的碗里。   齐翰点了点头,三口两口的将碗里的粥喝了,“这事儿啊,是拗不过你了。你的恩情我是欠大发了。”他佯装愁眉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呀,真让我没有法子。”他向门外看了看日头,连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去学堂了,这事儿我回来再和你细细商量。”   “慢着。”黄良媛叫住了匆匆拿了书册就要往外走的齐翰。   齐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黄良媛从竹筐里拿出一碗墨黑墨黑的药,小心的给他端过去,“回南天潮气,喝了药再走。我凉了一会儿,现在应该好入口了。”   这是怕他再咳嗽,齐翰心里的滋味就如同这入口的药一般,不烫口,但是暖的浑身舒畅。他将空碗递还给黄良媛,“你也注意点身子,重活,累活等我回来做就好,别累着了。”   “知道了,齐先生。”黄良媛掏出手帕细心的将他嘴角的药汁给擦拭了。他的衣襟有些凌乱,她顺手给他整理了几下,“赶紧上课去吧,别让学生等急了。”   齐翰点点头,便转身赶去私塾里。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黄良媛想如今的日子真是再好不过的。也许,就他们两人这么过下去也不算是坏事情。只是,他再否认,他终究是九王,而她也就是个弃妃。于他来说,她的存在不是个好事,毕竟,他总是要成婚生字的。可于她自己来说,她无法脱离他,尽管她是那么的不光彩,但他是她最后的那根救命绳。与其说相持过日子,不如说是她靠着他在活。她这般身份的人,若是没有他,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第十章   说办私塾,齐翰同黄良媛也就真办起了私塾。齐翰将后山废弃的院子翻新了一番后,黄良媛便将它里里外外的打扫,装点。   “良媛,你说这柱子刷什么颜色的漆好看?”齐翰在这个大院子里来回走了两遍,觉着这些柱子得刷上点颜色。这样不仅仅是看起来焕然一新,而且也算是种装点。   黄良媛停下修剪花枝的动作,看了看这间已经有点像模像样的私塾,说:“青砖地,石板路,不如就刷个墨色。”她放下剪刀,走到齐翰身边,也是仔细看了看这柱子,“明日我再去买一批白色的纱帘,就着这股子干净劲儿,还真有一股子书本网的风雅。”她又看了看齐翰,“配着你这个常年白衣的教书先生,也是相得益彰的很。”   “那你这常年鹅黄色的小姐走在这私塾中岂不是将这书墨之地点缀的明艳的很。”齐翰低头看着黄良媛打趣道。   “小姐,我还是什么小姐啊。你这俏皮话说的,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黄良媛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嗔了两句就转身重新拿起剪子修整这屋子里的花草去。   看着黄良媛俏丽的身影,看着这一室像模像样的私塾,齐翰忽然萌生了一种就这么过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的想法。没有追名逐利和权势争夺,只有笔墨纸砚和一位佳人在身侧,人生最风雅的事情应该就是如此这般。   “良媛,过两日我带你去做一身新衣裳可好?”齐翰走到黄良媛身边,同她一起摆弄花草。   “为什么要添置新衣?”黄良媛三两下就将一朵兰花修剪好了。   为什要添置新衣?齐翰想了想,说:“这私塾要是开了,穿件新衣不是好事儿嘛。”   “那齐先生的意思是我平常穿的给你丢人了?”黄良媛佯装有些生气的样子说道。   齐翰连忙否认,“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开私塾那天,你穿的漂亮点好。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齐翰发现这越说越不对味儿,皱了皱眉,看着黄良媛轻声的说:“就是想给你添置新衣,没什么别的理由。”   “那你呢?你添置吗?”黄良媛并未抬头,她依旧是低头修剪她的花草。   “我啊,我就算了。”齐翰摸了摸她刚修剪好的花,“我穿来穿去不都是一身白嘛,没什么好添置的。”   “我觉得你穿艾绿色的长衫会很好看。”说完,黄良媛就抱起了手上的这一盆牡丹向外走去。   齐翰看到她笑了,看着她娇俏的背影,“那便听你的去添置。”   待这后山的院子完全弄好也是半月之后的事情,齐翰提前辞了那边学堂的教书先生的做工,专心的准备自己的书院。   用过晚饭后,齐翰帮着黄良媛将用饭桌面收拾干净后便将书桌上的蜡烛点起,想着要给书院起个名字。   “别看了,热水烧好了。凑着水热,先沐浴。待沐浴好后再看也不迟。”黄良媛将澡盆拿出来,倒上两桶滚烫的热水后,便又出去提凉水。   齐翰是从不让黄良媛去提水的,一是这一桶水不轻,二是怕滚烫的开水烫着她。今日,他是想名字想的入迷了,倒没注意时辰。他连忙放下手里的笔,赶紧出去。   “我来,你快进去。外面凉。”齐翰走到水井处,接过黄良媛手上的水桶便去打起了水。   黄良媛并没有进去,她站在他身边,陪着他,“私塾的名字可有想法?”   转动着手上的打水绳,齐翰叹了口气,“还没有,真是难想。良媛可有想法?”   黄良媛摇了摇头,“你是先生,得你取。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   “什么妇道人家呀。你当年可也是帝都里最有才气的世家小姐,你的才气该是高过于我。”一桶水打上来,齐翰提着向屋里走,“赶紧进来,这天气还是凉的。”   黄良媛跟在他身后,将房门房门关上,也是将外头的冷风挡在了门外。“你都说了是当年,如今的我是生疏了。这取名字的事儿还是要看你齐先生了。”   ‘哗’一桶凉水倒入了洗澡桶里,齐翰挽起袖子,摸了摸水温,正好。“良媛,今日你先洗。我再想一会儿这私塾的名字。”他将湿透了的手随意在衣衫上擦了擦后,便将屏风挪了过去,遮住浴桶。   “那……”黄良媛一直都是后洗的,每每都是等齐翰洗了后,将一室灯光都熄了才开始沐浴。可今晚这么一来,黄良媛有些不适应。   看的出来这个提议有些唐突,齐翰连忙解释:“我出去想,你洗吧。”说罢,他就将屋内的两根照明用的蜡烛都熄了,除了书桌上的那支。他指了指书桌说:“我拿本书,拿好了那根蜡烛我也会吹了的。”   “别。”黄良媛阻止了他欲要吹灭蜡烛的动作。   “哈?”一口气提起还未从胸膛吹出去便被硬生生的堵住,齐翰岔气了。他便咳边拍打着胸膛,一脸疑惑。   黄良媛是怕黑的,以前虽说也是就着漆黑沐浴,可那时她知道屋内有齐翰,她便没有那么怕。可今日,留她一人在屋内,真是有些害怕。她看着齐翰,有些羞怯的说道:“留一支吧,屋内有点亮光我就不怕了。”说完,她便转身去拿衣物去了。   “哦,那我出去了。”齐翰有些愣愣的。这种情况下他也是有些羞涩,头也不敢向黄良媛那处看去的就拿着书出门了。   听到门被关上的‘吱呀’声后,黄良媛才拿着衣物去沐浴。   沐浴这件事情齐翰本不会在意,可今夜就着月色,屋内的水声仿佛格外的响,而这书上的一词半句丁点都没有入脑。本着君子的态度,他不得不离得房门远点,借此可以减轻那些会扰乱他思绪的情绪。   看着脚下的青石板,齐翰想到通向后山那间院子的路也是青石板,而这院子所在的后山常年郁郁葱葱。他想‘青山书院’兴许就是个好名字。心内的心结解开了,他转身就向屋子的方向走,想在第一时刻告诉黄良媛。这手刚要拍上房门的那一刻,视线就对上了这窗门上曼妙的影子。原来,书桌上的那一支蜡烛将屋内的景象隐约的印在了这入口的窗门上。齐翰连忙转开目光,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第十一章   一月之后,青山书院总算是开院了。齐翰辞去了原先那间私塾的教书工作后就同黄良媛几乎是每日都待在书院里,也就是晚上才下山回屋子休息去。   说起这书院的学生,多是桃花巷里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齐翰念着他们大多家境清苦,便让他们交了些学费。书费什么的也就没有再收。孩子们就念半日的书,午后便各自回家去。孩子们是散了,可齐翰同黄良媛却不得闲。每日念书要用的书文均是他们午后一字一句抄下来的。书册终归是贵的,可孩子们必须要有书,最好的方法便是他们自己抄。   “齐翰,眼见着这气候是一日比一日的舒服,是不是该带着孩子们出去踏个青?”黄良媛将手中的笔轻轻放在笔架上说到。   齐翰停下了抄写的动作,抬头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黄良媛,想了想,说到:“的确是到了踏青的时候了。记得以前在帝都时,每年最期盼的便就是这个时候了,总是能闲暇一整日,先生也不板着脸。这忽然一回想,倒真是让人怀念那个时候。”   “是啊,那时候只要有一天可以不用念‘之乎者也’便觉得是莫大的快乐。”右手支着头,看向齐翰,“我也怀念那时候,只需小小的恩惠就能让自己开心好久好久。”   齐翰将手中的笔放下,“小时候的我,极其调皮,不爱念书。如今,倒是个教书先生了。”说罢,他笑着摇了摇头,意在感叹世事无常。   “如今的事情岂是之前的我们能料到的?好在,现在是好的,那便可以知足了。”黄良媛不算个容易看开的人,但却是个知晓眼下的人。富贵荣华于他们来说,早就是前尘往事了。不必提,也不值得提。   齐翰点点头,“良媛总是知心的,我齐翰能得你相助,真是上天眷顾。”   “你总是这么吹捧我,我哪有那么好。别总是这么胡说,真不知你是真夸还是假夸。”黄良媛知道他是君子,可是太客气总是让人有那么些不知真假的不快。这种不快倒不是说是真的不开心,只是有些让人觉得生疏。她提起笔,继续把剩下的一点书文给继续抄了。   齐翰看黄良媛似是在闹姑娘家的小情绪,便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支着头,“良媛,我夸你是真夸,这哪里会有假。”他看黄良媛依旧是在赌气,便侧头,“抄完书文,我带你去吃排骨面可好?”   知道他是不善于说那些虚言假词的人,黄良媛也就是耍耍小性子,真说不开心,那还真没有。落下最后一个词,她小心的将笔放回笔架上,抬头,看着齐翰,“好啊。”透过白色的纱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吃了排骨面后,去庙会可好?听春梅说今天镇上有花灯节,虽说没有过新年那几日热闹,可没见过的总是新奇的紧呢。”   尽管齐翰知晓她并未生气,可刚才就是生怕她会不开心。见她只是象征性的闹了闹小脾气,他点点头,笑着说:“好。都依你。”   “那你可要快些写,这天儿可是快黑了。”黄良媛催促道。   难得见她这般,齐翰点点头,“好好好,我抓紧写。”看她在收拾台面上的笔墨纸砚,“良媛可是写完了?”   她将书册摆放整齐,起身将它们置于齐翰的讲桌上,“是啊。想了好久要不要去这花灯节,思来想去,还是不想错过,今儿就不免催促自己动作快些,想早些做完,早些拉你同我一道儿去。”她将笔墨纸砚归放整齐,“其实,你要不说今晚上去吃排骨面,我也是要提的。这私塾置办到现在也不少时间了,辛苦了好久,还没好好的吃一顿呢。”   齐翰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汁,边写边说,“那你原先想去哪儿吃?”   “宜春阁。”她停下手里放纱帘的动作,转身朝着齐翰说。“前几日上街上去买鸡蛋的时候看到的。那是新开张的,老板是波斯商人,他说这一月去的都免一半吃食费。我看着新鲜,也便宜,便想说我们一块儿去。”   齐翰想这的确是个新鲜,而且黄良媛跟着他一起忙里忙外的确也是辛苦,他放下笔,转身看向整理纱帘的她,说:“那就去宜春阁吧。”   她将最后一块纱帘放下,系好,转身,看向她,“好啊。”她走到他身边,将他抄好的书文同她的放到一块儿,数了数,“齐翰,你还有两份没写,我不同你说话了,你得快些写。”   “知道,知道,我这就快些。”齐翰笑着提笔沾了沾墨水。   看着齐翰抄写,她无所事事,想着不如替他将剩下的抄了。“我给你抄一份,说真的,你可得抓紧,这花灯节我很想去的。”她用镇纸重新压了压台面上的宣纸,在齐翰桌上拿了一只笔,写了起来。      ☆、第十二章   大概是就着这花灯节的关系,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上衬得这晚上好不热闹,尤其是那各式各样的花灯。黄良媛拉着齐翰再人群中穿梭,齐翰跟着她,心情也是高涨的。   “看,就是那里。”黄良媛指了指前面一家酒楼,说到。   顺着她的指示,齐翰看到了宜春阁。那的确是一家新楼。屋檐角上挂着的西域大灯让这楼好不异域风情。他跟着黄良媛走到酒楼门口,刚要踏入,便被一个长满络腮胡的西域人拦下。   “客官,真是对不住。小店每日限量供应菜品,今日的已定完。您要是愿意,明儿再来可好?”那小厮带有歉意的向黄良媛解释道。   这酒楼虽说是这镇上的新鲜去处,可齐翰向里瞧了瞧,便又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看了看二楼窗口,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来。”   黄良媛没有明白,她看那小厮一副歉意满满的样子,便不好多问了。“这明明都没有多少客人,怎么就定完了呢?”她拉了拉齐翰的衣袖,不解的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走吧,吃排骨面去。今儿,加个蛋。”齐翰拉着黄良媛后退几步后,侧身向着面摊的方向。“你看二楼。”他侧头小声的和黄良媛说。   黄良媛边走边抬头的看过去,这二楼灯火通明之余,透过大敞的窗户,可以看到妖娆的波斯歌舞伎在表演。想来,是有什么达官贵人包了这间酒楼一晚。   “这下,你可明白?”齐翰领着她向前找那个街角的面摊。   “明白了。今日无缘,改日再去也无妨。”黄良媛连忙跟上齐翰,“吃面好,我也是爱吃面的。”   还是那个面摊,下面师傅见是黄良媛和齐翰,便也想起那日的倾盆大雨。   “哟,客官,吃什么面?”下面师傅熟练的将面条从竹篮里拿出来,放入滚烫的面汤底里。他边用长筷子搅和着锅里的面,边做着生意,“要不要尝尝萝卜炖牛肉面?这是新菜品。”   “吃吗?”齐翰转头问站在他身旁的黄良媛。   黄良媛点点头,“行啊,听你的。”   “一碗萝卜炖牛肉面,一碗排骨面。”齐翰向下面师傅说到。“加两个蛋。”   下面师傅将锅里的面又搅了搅,然后一筷子提起,放入碗中,“好嘞,两位客官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这面啊,一会儿就让我老婆子给你们端上来。”说罢,他将手里的面递给他边上的妇人,然后对着她说:“雪菜面。”   齐翰和黄良媛坐了个靠墙的位置。   黄良媛看着那妇人接过面碗后,打开她面前的一个大桶,舀了一勺雪菜盖在面上,随后给正在等面的客人送了去。将视线转回齐翰身上,“你为何不吃萝卜炖牛肉面?是不喜爱吗?”虽说这个问题有点傻气,可黄良媛觉着她一人吃这新品的面食实在是有些奇怪,她以为他也想要的。   “不是不喜爱。只是一直想吃这排骨面,都没吃到过。今日来了,便有个执念,就想来一碗。”齐翰一直记着这师傅的手艺,能把一碗阳春面做的有滋有味,想来他的排骨面也不会差。而且,那日想吃荤食却因囊中羞涩而未吃着,其实他是在意的。   “原来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在迁就我,不舍得吃。”她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发梢,“我知道这新菜品是有些贵的。”   “就贵五个铜板。”齐翰调笑的说到。“今日出来就是玩的,钱的事情就摆在一边。再说了,这五个铜板也不算什么,我们可是花得起的。”   “恩,齐先生说的颇有道理。”黄良媛见他心情甚好,便开起了玩笑。   齐翰顺势做了一个揖,点头戏言,“诶呀,黄姑娘可是客气了。”   “黄姑娘?”黄良媛挑了挑眉,“我可是青山书院的二东家,得叫我‘先生’。”   “哈”齐翰被她一下子逗乐了,“是是是,小生眼拙。应当称呼您‘黄先生’。”   黄良媛掩面一笑,嗔怪似的看着齐翰,“齐先生真是取笑我了,不同你说话了。”   “别呀,别呀。”齐翰看到远处有卖桂花糕的,便说道:“待在下去买一包桂花糕来赔罪可好?”   好久未吃甜食的黄良媛乘着心情好,便点点头,“好,算你有心了。”   看着齐翰起身走入人群,黄良媛的面也正好来了。   “姑娘要的可是牛肉面?”   送面人的这一声恰如一把小刀,瞬的就将黄良媛过节的情绪给彻底打断了。   “你……”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是半年的光景,黄妃应该是记得本王的。”那人将面放到了黄良媛面前后,又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他掏出怀里的白色绢帕,轻轻的擦拭了一番,“这牛肉面看上去真不错。”说罢,他将擦拭好的筷子递了过去。   黄良媛并未接筷子,“赵王,我不是黄妃,您认错人了。”   “本王有没有认错人,我心里清楚,你也清楚。”他见她不拿筷子,便就给她放在了面碗边。   “从帝都到岭南,千里之遥。您这么不辞辛劳的过来,良媛不懂,也不想懂。”尽管她知道他来者必有意。   “你懂也好,不懂也罢,本王都不在意,你只管听着就好。”赵王不想与黄良媛多费口舌,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似是命令,又似是陈述。   黄良媛也看着他,“那赵王请讲,良媛听着。”   “皇帝已于多月前驾崩。”他盯着她,他想她会有所表情,哪怕一丝也好。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好办。   这是一个会令人震颤的消息,黄良媛也的确惊到了,她根本想不到齐晟会死,而且是在这么多风浪过去后。“如今登基的可是小皇子?”   “是齐灏。”赵王看黄良媛有些淡漠,不禁问道:“娘娘,如今是新皇。皇上说了,您要是想回帝都现在就可以回去。等回去了,您就是太妃。”这件事情是他同小皇帝提了很久的,他想着过去的人该是时候按部就班的回来了。   “我要是回去,那如今的太后可愿意?”黄良媛说道:“别忘了,我是张芃芃流放的,不是先帝。”   “没有太后。您要是回去,这宫里只有太妃。”看着她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说道:“太后死于先帝之前,这宫里现今是没有长辈。况且,有我赵王一日,您这太妃的位置绝不会有人敢动。”   黄良媛知道赵王是有意让她回去,他想要扶持她做傀儡。只是,这种懊糟事,她是不想做的,也做不来的。“赵王,良媛是一介妇人,只想过平常日子,多的不敢想,也不想想。您要是还有其他事情,也不必说了,请回吧。”   赵王笑了笑,“好,你要是这么想,也无碍的。只是,好久没看到九弟了,替本王想他问个好。这半年没见过他了,甚是想念啊。”   好一派兄弟情深的作态,这才是他的目的,他想拉九王推翻小皇帝。黄良媛想他们的事情真是一丝不漏的都在帝都那里的掌握中,这真是可怕又可怜。“良媛记得了,那请您走吧。”   这逐客令可真是一点也不做作,生硬的让赵王有些不快。他挑了挑眉,点点头,“那好,本王告辞了。”他起身,抖了抖衣裳的下摆,“这面怕是凉了吧,本王替你再叫一碗?”   “多谢赵王,不用。”她想也不想的将他拒绝了。   “那后会有期。”   “不送。”   提起筷子,碗里的面早就涨开了。黄良媛挑了挑,实在没胃口,便又放下了筷子。她招手将送面妇人叫了过来。   “客官,有何吩咐?”那妇人站在黄良媛面前笑着问道。   黄良媛转头,看到了远处有齐翰的身影,便笑着同那妇人说:“这排骨面可好了?我家先生快回来了。”   那妇人笑着回答:“这就去下。刚那个和您说话的爷说等您叫我了再下面,所以才迟迟未做。您等着,这面啊,下起来可快了。”   “恩,不着急,您去吧。”黄良媛看那妇人面露歉意,她有些过意不去,便也不催促了。   齐翰隔着衣服捧着一纸包的桂花糕,他将它放在桌上后,便连忙将双手摸在耳垂上。“呼,等久了吧。这桂花糕是新出笼的,当心有点烫。”说罢,他将纸包又向黄良媛那边推了推。“你赶紧尝尝。”   她小心的拿起一块,果然是烫的。不敢大口吃,她吃了一小口,这味道其实是不如宫里的好吃,可也不算是不好的。   见黄良媛吃了一块,齐翰也拿了一块,“真没想到这个桂花糕的摊子那么多人,本想着能快些的,谁知道等了那么久。”   “哎,客官当心,您的排骨面来了。”那妇人将面端了过来。“刚出锅的,当心烫。”   “多谢。”齐翰从桌上的筷桶里抽出一双筷子,“你的面都凉了,怎么刚才不吃呢?”   “想等你回来一起吃。”黄良媛不想把赵王来过的事情告诉他,只好扯了个谎。“其实,凉了也不要紧。这天气都有些暖了起来,太烫的也是下不了口的。”说完她便夹起一筷子面条吃了起来。说实话,这面凉了其实并不好吃。   齐翰知道她是安慰他,便提出要和她换一碗面,“看你的萝卜牛肉不错,我和你换一碗尝可好?”   “不好。”黄良媛头也没抬的拒绝了,“我就爱吃牛肉,你可千万别打这碗面的主意。”她也知道他是内疚。   “那桂花糕你得吃了,甜食我吃不多。”齐翰挑起面,吹了吹,说道。   吃过面后,他们沿着护城河向镇中心的九孔桥走去,黄良媛说那里热闹。   “齐翰,你有没有想起过杨严?”手里捧着桂花糕的黄良媛一边嚼着一边说。   “想起过。”齐翰如实的回答。怎么会不想起,那是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生死都差点依托了,他想大概是一辈子都要记着的。   咽下嘴里的桂花糕,“那是什么时候?”黄良媛又问道。   齐翰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黄良媛又拿起了一个桂花糕往嘴里塞,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答:“就是吃桂花糕才想起他的。”她向齐翰身侧指了指,“九孔桥在那儿,我们过去看看。”   齐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星星灯火照的一条河面热闹非凡。挤在人流中,他们并不着急着去看,算是悠闲的散步过去。   大概是桥头的人太多,黄良媛捧着桂花糕有些站不稳。齐翰便将她带到自己身前护着。“现在你可以安心的边吃桂花糕边欣赏这些花灯了。”   大概是姿势太过于亲近,黄良媛有些不适,她本能的想出去些。   感觉到她的小幅度挪动,齐翰控制住了她的肩头,“别动,这儿人多。万一你被挤走了,我找不到你可就麻烦了。”   的确这是个问题,黄良媛知道他是为她好,便也不做他想的安心的欣赏花灯。   “你刚问我什么时候想起杨严?”齐翰看着远处的花灯,忽然开口说话。   黄良媛原以为这个话题不了了之了,见他又提起,便说道:“就是好奇,问问。你要是不想说,也无碍。我就只是问问。”   “没什么不能说的。”齐翰回答道。“刚被流放到这儿的时候最想。想这个总是喊我‘九哥’的人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受苦了?会不会因为我被别人欺负了?除了这些,我又想以前有他在的时候,总是他忙前忙后的照顾我,没了他,真的很多事情做不来。不过,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偶尔想起他也是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没想过再去见他吗?毕竟你现在是自由身。”黄良媛放下了手里的糕,问道。   他摇了摇头,“不想去了。就像你以前说过的,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我也不想再去害他。”   他不想去,想来他是已经彻底和过去的权势斗争划清了界限,并且早已打算远离至万丈以外。这个答案让黄良媛扫去了赵王来寻她时带给她的忧虑。原来,他们谁都不想回去。      ☆、第十三章   杨柳绿岸,正是踏青的好时候。黄良媛早早的起床为书院第一次踏青做准备。   “齐翰,今儿一共有几个孩子?”站在灶头边正准备做糯米饭团的黄良媛问道。   听到声音,齐翰停下了手里洗脸的动作,想了想,说:“七个孩子,加上我们两个一共是九个人。”   九个人。黄良媛数了数包饭团的油纸,一共有十张,“那好,我做五个甜的,五个咸的,到时候孩子们分就好。”   五个甜,五个咸的主意好是好,但是就怕孩子们为了争抢饭团闹的不和气。齐翰将洗脸水倒了后,将脸盆放回盆架上,说道:“还是做十个咸口的好,免得这些孩子们闹挑食。”   “也行,那剩下的花生芝麻糖馅儿就留着明儿做团圆,正好给春梅他们也送一些去,以前大家共用灶台的时候他们做什么都留给我们一份,如今我们自己造了这个小灶台也不能忘了他们。”边说着,黄良媛边动手将咸口的馅儿混在一起。“你说,这咸口的馅儿要不要再加点花生粒?”   “不了,萝卜鳗鱼的这个馅儿就行了,简单点就好,不用太复杂。”隔着一面墙,齐翰整理着今日的衣裳。   听着齐翰的话,黄良媛也就着手包起了糯米饭团。说是要踏一整日的青,可实际上招待孩子们用完午饭也就差不多散了。所以,她的饭团做的也不大,够填饱肚子行。   齐翰看黄良媛大清早的就去厨房忙活,他一整理好自己就连忙去厨房帮忙去。“今儿是带个食盒还是用其他的?”他打开橱柜的门,问道。   “食盒吧,糯米饭团得小心的放好。”黄良媛将包好的饭团放在桌上,“我多做两个,今天的早饭也就吃这个了。”   齐翰将食盒拿出来,擦了擦,“好啊。”他指了指包好的饭团,“这些都是要放进食盒里的对嘛?”   “是的,你小心点放。”黄良媛将馅儿用筷子夹到铺开的糯米饭上,然后两手握住将馅儿包在饭团里,做成一个圆形的小团子。   齐翰看她包的快,抓紧的将包好的团子一个个整齐的摆入食盒内。也就是一刻的功夫,是个咸口的糯米饭团都做好了。他将食盒放在一边,拿了一个盘子来,“多下的饭团就放在这儿,过会儿我端到屋子内的桌上,碗碟什么的你也放在这儿,我来洗,你先去整理一下,一会儿我们用好了饭就去书院。”   黄良媛快速的将剩下的糯米都包好,连忙去洗了个手,将手上的糯米粒都洗了,“那辛苦你了,你记得把锅里蒸米的水给倒了。”说完她随手将手上的水擦了擦,便快步的赶去整理仪容。   待黄良媛将仪容整理好出来,齐翰已经坐在桌边,将碗筷摆好,就等她过来吃了。   “你怎么不先吃?等我作甚?”黄良媛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饭团放到他碗里。   “我也是刚弄好,想说等你出来也就正好一起吃。”齐翰夹起饭团咬了一口,“剃了刺的鳗鱼肉果然是极品,配上爽口的萝卜,这滋味……只有良媛的手艺才能做出来。”他放下筷子,看了一眼她。   这是最好的夸奖,“你是越来越嘴贫了,哪有那么神。”她也夹起了饭团吃了一口,算不上绝顶美味,只能说不差,“齐翰,你是越来越会说好话了。”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那里是好话,此情此景是赞美。”   最好的赞美一定是最平淡的细水长流。黄良媛尽管没有再说话,那眉眼间的笑意确实溢到了心底,就连齐翰看着也感觉到了。   “快些吃吧,孩子们应该快到了。”   岭南的西边有一条大河,那条河是通往暹罗的必经之路。齐翰带着一班学生走到城西,穿过一片树林,来到这条几乎供养了一整片岭南人的母亲河边。   他指了指河边的杨柳,“上堂课我们说到了‘春’,先如今就是春。自古以来,‘春’不仅仅是代表了一年之计始于春,更是寓意了人们对于往后日子的美好期盼以及一个完好的开始。那依着如今的景色,学生们可有想表达的?”   佟然站了出来,“先生说的‘春’是一种代表,而非这时节,此二者相辅相成,是人们将其期望寄托于时节的一种表达。可学生有惑,既然‘春’是是一种美好的象征,那如若一个人从未经历过美好的事物,或者说他一直郁郁不得欢,那时节之春岂不与他毫无关系。他即没有美好期望,于他来说何春之有?这样的人,又如何寄托他的思想?亦或者说他不曾寄托于任何事情?”   佟然就是当时街上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齐翰再那边私塾不教书后,他哥哥佟灏便带着他一同在他的书院念书了。其中的缘由通过佟灏的讲法便是岭南这个地方齐翰的学识是一等一的,这便就是先生到哪儿,学生也就跟着了。   佟然虽说偶尔有小调皮,但却是个难得的念书的好苗子,齐翰听了他的话,不得不想说他小小年纪,心思玲珑剔透的着实让人惊叹。“如果此人还心存希望,那他一定是寄托于他心内的期盼,至于是何种期盼,那就百种人百种想法了。如若此人再也不愿意回头,甘愿就此沉沦,那便是无处可托,无人可救,也无法去救。”他摸了摸佟然的头,指了指眼前的这条河,“就比如一个人掉入了这湍急的河水之中,他若想活,便会有千百种想法让自己上岸;他若不想,那便就是他的最后选择。其实想与不想,沉沦与救赎都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说罢,他看了看这孩子,不知道他是否听懂,好多事情只能经历了之后才能悟出来。他看得出,佟然假以时日若能被好好指引,必然能成才。他这样的心思,不是一个孩童能想得到的。   “先生刚说的,我没听懂,佟然说的我也没听懂。可我就明白,这‘春’就是意味着要过年,要吃年夜饭了。”一个站在齐翰另一边的女娃娃扯了扯他的衣袖,甜甜糯糯的说。   那是书院最小的孩子,齐翰看她一说到‘年夜饭’那一双大眼睛完成了一弯圆月。脸颊边的两个小酒窝更是衬的这个女娃娃粉粉嫩嫩的讨人喜欢。他看着她这样,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便蹲下一把将她抱起,点点她的额头,笑着说:“银娣是个小馋猫。”   银娣摸了摸额头,咧着嘴嘿嘿的笑了笑,撒娇道:“先生,我问了师娘今天吃什么?师娘说吃鳗鱼萝卜饭团。我闻到了味道,可香了。”说完,这一圈的孩子都笑了,齐翰也跟着笑了。   “真是难得看到九王同孩子们这般玩笑。果然,岭南是个好地方。”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赵王会来。齐翰一直以为过去的人,包括杨严,都成为了过去的事情,谁曾料想到,过去的人还会找到他。他将银娣放下,摸了摸她的头,同她说:“帮师娘一起照看大家可好?”   银娣乖巧的点点头,“好,先生说的银娣都做得好。”   听到她稚嫩的回答,他笑着点点头,转头同一样很震惊的黄良媛说道:“把孩子们带到那边的树林里去,我一会儿就过来。”   “好,我等你。”黄良媛以为赵王走了,那样冷不丁的出现除了吓了她一跳之余,真是让她措手不及。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一刻那么紧张,那么害怕。她的眼睛死死的看着齐翰,似乎她害怕他同赵王离开岭南,那种害怕就像是那时候齐晟离开后再也没回来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她忽然明白了,那是依赖,也或者说是习惯。   “银娣,牵着哥哥姐姐的手。”拂去心头的千种思绪,她笑着对孩子们说:“大家跟着我去树林里用午饭,过会儿,先生回来再带你们去前面的山脚下捉蝴蝶。”   孩子总是好骗的,有吃有喝有玩便就听话的跟着走了。   看着黄良媛和学生们走远了,齐翰转过头,“赵王……许久不见。”本想说些别的,可话到嘴边,也就只能是这句简单的问候。也许,那时的背叛他是记得的,尽管事情早就过去了,但是,总有是忘不掉的要在脑海里一直待着。   “许久不见?”赵王笑了笑,右手摸了摸腰间的玉坠,眯了眯眼,说:“你我是亲兄弟,这样说话是不是生疏了点?”   看着一身华服的赵王,齐翰后退了一步,“赵王是皇亲贵胄,我就是个教书匠。你我二人身份悬殊,我自然是恭敬相待。”   赵王看着齐翰不卑不亢,甚至是面带笑意的齐翰,他真是猜不透眼前此人的心思。那个印象中乖戾的弟弟似乎走丢了。“九王,你我都是先皇的子孙,这般褒我贬己,是不是过了?”   “赵王,您心里清楚,何必再过多的去问这些我无法回答的话呢?”齐翰不想兜圈子,他想尽快结束这样的谈话。“还有,我不是九王,您要是愿意,叫我齐翰就行了。”   “你变了。”赵王转身看向眼前的河面,“我有想过这次来找你会碰钉子,只是没想到你这一招真是狠绝的让我无从开口。”他侧头,看着同样看向江面的齐翰,“齐晟死了,张芃芃也死了,如今朝堂之内是小皇帝掌政。”   如果说人是可怕而又狠厉的,那时光才是那个最能杀人不见血的恶魔。齐翰最想不到的事情现在呈现了在他的面前,他讶异,震惊,可却又没有曾经的他那样在意这些。千言万语,最后不过是平淡的一句话,“原来年号已经换了。”   “这是机会。”赵王向齐翰走近了一步,他压低了嗓音,急切的说道:“北漠一战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要愿意回去,小皇帝就得听命于你,你就是手握大权的摄政王,推翻小皇帝就是时间的问题了。”   贪婪总是不会改变的。齐翰后退了一步,“赵王,如今我是乡野村夫,这等朝堂之事我等一介草民不懂,也不会。”   赵王眯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齐翰,“你不懂?哈!难怪北漠一战你会输,你还真是会为了女人着想。一个黄良媛就把你的心给吃定了?”他嗤笑着摇着头继续说:“你和齐晟真像,都他妈睡嫂子。张芃芃这双齐晟穿了一次的破鞋你抢着要就算了,可这黄良媛是被两个男人睡过的你也要。看来以前名满帝都的九王不过是个爱穿别人旧鞋的懦夫。”   “而你这位居高堂的赵王也不过是个满嘴污秽的下作之流。”齐翰不想与他争吵,因为他不值得。其实,他一直明白,赵王才是他们三兄弟中最想坐上皇位的那个。一直知道他不光明磊落,却难以预料到他已经变得如此粗鄙暴戾。司马之心,昭然若揭。“赵王,好自为之。齐某注定了是要庸庸碌碌一生的人,不敢多想也不敢高攀,往后请忘了我这胞弟吧,就当我已因叛国之罪战死于北漠之战。世间,再无九王。”说罢,他作了个揖,然后转身便走了。   “一个不敢回头去想自己的结发之夫,一个争到底却落得名利皆失。果然,你们是一对。”   原来他找过黄良媛,齐翰也想起了那日花灯节她那些奇怪的问题。赵王的声音在齐翰听来像是过去的故事又在上演,只是主角不是他。他似乎真的忘了很多事情,包括当时拼死拼活的那些情感也是忘了好多。他不会回头了,总是要有个彻底的了断的,也许这就是最好的时机。   看着近在眼前的学生和黄良媛,内心有种释然在他的身体内肆意传播。忍不住的愉悦在他的心头跳跃着,他看到她在看他,停下脚步,就这么定定的站着,相互看着彼此,相互笑着。或许,经历了那么多,恨过,爱过,癫狂过……最后这才是他应该要去珍惜的,种种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为这一刻铺垫。那些曾经执着过得人和事也许就是一个插曲,为了让他遇到这一切的一个插曲,尽管那些插曲耗费了他很多的心神和感情,但那并不耽误他现在的恍然醒悟。   “饿了吗?”她站在他的面前,悄声问道。   他点点头,“饿了。”   银娣拉了拉齐翰的长衫,抬着头,手里举了个枣子,满脸的笑意,“先生,吃果果。”      ☆、第十四章   红烛,红帐之下,黄良媛又盖上了红盖头,做了回新嫁娘。外面虽然没有锣鼓声天,但却宾客满堂。她一人坐在新房之内,回想起那日齐翰在去书院的路上说要和她成亲的那一刻。记得那时的她惊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是想过想和他一直这么过下去的,可成亲总归是不敢想的,毕竟她有过两个男人。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齐翰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告诉她一切都是新生,没有人在意曾经的黄良媛是谁,经历过什么,也不会有人去过问过去的齐翰是什么角色。在岭南的人只会知道齐翰是青山书院的先生,而学生都叫黄良媛师娘。   或许就是这些话,也或许是那时候的齐翰格外的令她动容。她是存了那种心思的,这样的话诚恳且让她忽然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从心的一次。她应该去接受,因为她也是欢喜的,不是吗   她静静的坐在床边,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之声,等着自己的夫君来掀起她的红盖头。   宾客散去之时已是深夜,齐翰送走了宾客之后,带着一身的醉意走入喜房。虽然头脑有些混沌,可他知道今夜将翻开他新的人生。他娶亲了,娶了一位会同他白头到老的妻子。拿起床边的喜秤,抬起了盖头。他想这世间最美的女人应该也就是眼前这样的了。   “娘子,久等了。”放下喜秤,他将交杯酒递给黄良媛,“喝了它,就算礼成了。”   随着酒意,唇齿、交、融后的衣衫、褪去燃烧的不是两个人的身、体,二是两颗寻找到了港湾的心。放下红帐,所有的一切都是涅槃重生。   黄良媛记得出嫁前的一夜,春梅替她梳头,口诀里念到: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